楼诚文 上海往事(B站同名视频授权原创)
这上海，无人来，往事已故此景谁还在。
第一章 初遇
1927年的上海三月，微风轻拂，往来的人，喧闹的城，空气中有着一种淡淡的燥。
燥是上海常有的，不是说温度的闷热，而是这里世代生活的人熙熙攘攘的烟火气。路边的商贩，跑街的车夫，茶馆的小二哥，每天都随着这座城一起醒来，也都跟着这座城一起安眠。
这样的燥中，若有静，便是十分特别。
明楼轻轻扯了扯黑色西装的领口，这身衣服是临时买的，15岁的他还没有全黑色的西装，匆忙买的货色本是平庸，穿在他身上却仍能展现出他的公子气质。衣服合身，面料贴在身上，黑色本吸热，他站在众人中，更是闷热无比。
轻轻叹了口气，死者为大，明楼摇了摇试图赶走脑中的迷糊，有教养的挺直了身板，默默地站在低声啜泣的明镜身后。 上海颇为有名的方氏银行董事长方步亭的发妻孟氏于前日过世，今日发丧，商界不少名流皆到了场，素来与方家交好的明家自是不能缺席。 明父于年前过世，27岁的长姐明镜刚接管家族产业不久，孟氏对其平日照顾有加，噩耗传来，纵明镜坚强如此，也是哀恸万分，在葬礼上泪流满面。
方家办的是中式葬礼，灵堂不大，除了方家族人便是与之交好的来客，四下除了不时的抽噎之声便再无其他。 明楼见姐姐如此哀伤，忙上前一步轻拍明镜，默默安慰。 15岁的他自是懂得分寸恪守礼节，但他身后的两个小崽子才没那么安分。知道他们的小孩心性，明楼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毕竟大姐都没说什么，他何必先去惹那两个小祖宗呢！ “都说了还是呆在家里好你不听非得跟大姐到这儿来，现在好了，又热又闷还不让动……”荣石不安分的扭了扭，怨念地向身边的人抱怨。13岁的他刚开始还能忍着不出声，时间一长，小孩心性便起来了。
“……”沈剑秋自知理亏，但自己选的路爬着也要走完，他翻了个白眼“谁想着这儿居然这么没劲……”
生死对于10岁和13岁的孩子来说还太过遥远和陌生，未曾体会到未亡人之痛的荣石和沈剑秋无聊至极，把明镜出门前的叮嘱抛在了脑后，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。
几段没营养的对话后，沈剑秋突然瞪大了眼睛，碰了碰荣石“哥，看那边！” 身旁的荣石静了几秒，又说了些什么明楼没有听清，也是新奇，他便顺着沈剑秋手指的方向暼去。
他在哭。
明楼看见了一个少年，说是少年有些不妥，他更像一个孩子。瘦削的身体还撑不起架在上面的西装，背却一样挺的很直，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一双毛茸茸的眼睛里跌落，却仍固执的不去擦，嘴角向下，像极了小时候被欺负了的沈剑秋。
15岁也并不是个看透生死的年纪，之所以在葬礼上举止得体也不过是保持素来的教养。明楼心中本是波澜不惊，可不知为何，看到这个难过的孩子，他的心里有些疼。
早时听闻方行长老来得子，现在看这孩子的站位，应该便是方家的小少爷了。
“长得真漂亮啊……”沈剑秋年纪小，口无遮拦“石头，可惜不是个小姑娘唉。” “……”荣石撇了撇嘴“都说了叫我二哥，你小子找打是吧，小点声，他也就七八岁，家人去世定是伤心，你少贫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荣石眯了眯眼，“长的是比七岁的你好看多了，你那时候就知道咧着嘴哭要不就死赖在我跟大哥后面，甩都甩不开。” 沈剑秋作势与荣石打闹起来，明楼清咳了一声，凌厉的一望，两个孩子便都低了头。
葬礼后大多数人都纷纷告辞，明镜仍与方氏家眷互慰，众人散去，本略显拥挤的灵堂一下子空荡了许多。大人都去送客寒暄，孟氏的灵台前，一时只剩下了那个孩子。
沈剑秋其实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口无遮拦少爷心性，因为母亲的关系，让他过早的学会了怎样伪装才能让自己活得最好最安全。 所以，其实刚才看到那个少年时，他心里有一瞬间的空白，但他不清楚这种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，10岁的孩子，不知道什么是掩饰情绪，只顾抓着荣石顾左右而言他。
现在，他看到那个少年跪在灵台前，身体微微的颤抖，下意识的迈开了脚步。
可有人比他更快。
沈剑秋刚动了下身，便看到大哥明楼走向了那个少年，蹲在了少年的面前。
感到面前多了道阴影，本低着头的少年微微抬起了头，微红的眼睛黑白分明。
明楼望着身前的人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。 “我是明楼。”声音低沉，明楼对少年安抚的笑了笑。
少年仍是看着他，好像想把这个人刻在脑子里，明楼被盯得不太自在，方才看到少年一个人跪在那儿，一向遇事细孰的他没有多想，便走向了他。
“方孟韦。”在明楼被盯得差点想起身跑开之前，少年开了口，“我听妈妈提过你。”
明楼故作惊讶的挑了下眉复又笑了“是么，那我很荣幸。”
提到亡母，少年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，又低下头去，眼泪砸在了地上。
“坚强点，好吗？”明楼揉了揉他的头。 方孟韦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再哭，瘦小的身体却仍微微颤抖。
一方手帕递到了他面前。
看到面前多出的两个少年，方孟韦有些惊愕的瞪大了眼，又看向了明楼。
“好……好像……”到底是七岁的小孩，见到三张八分相似的脸，一时也忘了哭。
沈剑秋抿了抿唇，出奇的没有做声。
荣石笑着俯下身帮方孟韦擦去眼泪，明楼轻声到“这是我的二弟荣石，三弟沈剑秋，我是他们的兄长。”
他顿了顿，“你可以叫我大哥。”
孟韦，很多年后，我一个人在香港，突然在想，如果当年，第一个走到你面前的人是我，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。
——沈剑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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